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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(fēng)水先生點穴羅盤瘋轉(zhuǎn)掰針扎指血

147小編 142 2025-07-20

暮色如血,浸透了青石鎮(zhèn)外那片荒墳崗。

李長庚攥著那柄祖?zhèn)鞯那嚆~羅盤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

盤面上的十二地支刻痕里,還凝著三十年前祖父臨終前咳出的黑血。

"戌時三刻,子午線偏移三寸。

老人嘶啞的嗓音猶在耳畔,"若遇羅盤瘋轉(zhuǎn),切記……"

話音戛然而止。

李長庚至今記得,祖父的喉管里突然涌出大團(tuán)黑霧,將那未盡的告誡吞得干干凈凈。

他甩了甩頭,將紛亂的記憶甩出腦海。

此刻羅盤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旋轉(zhuǎn),十二根銀針在磁石上瘋狂震顫,發(fā)出夜梟啼哭般的嗡鳴。

"李先生,這……這地兒當(dāng)真能葬我爹?

身后傳來王員外顫抖的聲線。

這位平日里在鎮(zhèn)上作威作福的土財主,此刻臉色比紙錢還白,金線繡的錦袍下擺沾滿泥漿。

李長庚沒回頭。

他死死盯著羅盤中央那根鎏金指針,眼見它突然"咔"地折斷半截。

斷針在盤面彈跳三下,竟直直插入他左手虎口,血珠順著青銅紋路蜿蜒而下。

劇痛中,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:"令尊……是何時斷氣的?

"昨夜子時!

咽氣時七竅流血,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!

王員外突然捂住嘴,像是說了什么禁忌。

遠(yuǎn)處傳來烏鴉撲棱棱的振翅聲,驚得抬棺的八名腳夫齊齊打了個寒顫。

李長庚瞳孔驟縮。

子時斷氣,七竅流血,這分明是……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卻見王員外身后不知何時多了道佝僂人影。

那人穿件褪成灰褐色的長衫,手里拄著根桃木拐,枯瘦的手指正輕輕叩擊棺木。

"張半仙?

李長庚認(rèn)出這是二十年前被逐出鎮(zhèn)子的風(fēng)水師。

當(dāng)年此人給鎮(zhèn)東首富點了個"蜻蜓點水"穴,結(jié)果首富家三日內(nèi)暴斃七口,連看門狗都七竅流血而亡。

老道人緩緩抬頭,渾濁的眼珠泛著詭異的青光:"李家小子,你可知這棺材里躺的,是具活尸?

話音未落,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炸開一道紫電,將整片荒墳照得纖毫畢現(xiàn)。

李長庚分明看見,棺蓋縫隙間滲出縷縷黑氣,在月光下凝成張扭曲的人臉。

王員外慘叫著跌坐在地。

八名腳夫扔了杠子就跑,卻被無形的力量絆倒在地,手腳并用地往墳坑外爬。

李長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,他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未說完的話——"若遇羅盤瘋轉(zhuǎn),切記掰針扎指血……"

指血!

他猛地將滲血的左手按在羅盤中央。

青銅紋路驟然發(fā)燙,那些蜿蜒的血跡竟如活物般游走,在盤面拼出個血紅的"煞"字。

與此同時,張半仙的桃木拐突然炸裂,露出里面森白的腿骨,骨頭上密密麻麻刻滿朱砂符咒。

"原來是你!

李長庚突然明白過來,"二十年前那場血案,根本不是蜻蜓點水穴的錯!

是你在棺材里動了手腳!

老道人桀桀怪笑,聲音突然變得尖細(xì)如少女:"好個聰明的后生。

可惜啊,你祖父當(dāng)年若有你一半機靈,也不至于被我做成引魂幡的旗桿……"

狂風(fēng)驟起,卷起漫天紙錢。

李長庚只覺后頸發(fā)涼,仿佛有冰涼的指爪正順著脊梁往上爬。

他強忍著恐懼,將斷針狠狠刺入中指。

鮮血噴在羅盤上的剎那,十二根銀針突然齊齊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指向東南方那座新墳。

那墳頭插著的招魂幡正在詭異地扭動,白布上用黑線繡的"奠"字,此刻竟像活物般蠕動。

李長庚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茶樓聽到的閑話——王員外老父下葬那日,送葬隊伍里混進(jìn)個瘸腿乞丐,被管家當(dāng)街打死在墳前……

"原來如此!

他扯下腰間酒葫蘆,將烈酒盡數(shù)澆在羅盤上。

青銅遇火即燃,藍(lán)焰騰起的瞬間,他聽見無數(shù)凄厲的哭嚎從地底傳來。

張半仙突然發(fā)出非人的尖嘯,枯瘦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,衣衫盡裂處露出滿身潰爛的尸斑。

"你以為破了我的千尸陣?

老道人——或者說那團(tuán)蠕動的腐肉——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咆哮,"看看你的影子!

李長庚低頭望去,冷汗瞬間浸透中衣。

月光下,他的影子竟分裂成三團(tuán),其中兩團(tuán)正死死纏住他的雙腿。

而真正的影子,此刻正扭曲成個跪拜的姿勢,朝著東南方的新墳不斷叩首。

"以血為引,以魂為祭。

張半仙的聲線忽男忽女,"你祖父當(dāng)年壞我好事,今日就用你的命來償!

腐肉中突然伸出無數(shù)白骨手指,抓住最近的腳夫就往地底拖。

慘叫聲中,地面裂開道道縫隙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棺材,每具棺材上都刻著"李"字。

王員外突然瘋了般大笑:"都去死吧!

你們這些該死的風(fēng)水師!

當(dāng)年若不是你祖父不肯給我改命,我怎會……"他的話被突然竄起的火舌打斷。

李長庚不知何時點燃了浸透烈酒的羅盤,青銅器在烈焰中扭曲變形,竟顯露出內(nèi)部暗藏的八卦鏡。

"天地玄宗,萬炁本根!

他咬破舌尖,將精血噴在鏡面。

霎時金光大盛,那些纏繞腳夫的白骨手指如遇沸水般滋滋作響。

張半仙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腐肉身軀竟開始液化,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拼成的骨架。

"不可能!

老道人殘破的喉管里擠出驚怒交加的嘶吼,"你怎么會我茅山失傳的……"

"你偷學(xué)的,不過是我李家秘傳的殘篇。

李長庚突然扯開衣襟,露出心口處猙獰的傷疤。

三年前那個雨夜,他親眼看著祖父被三個黑袍人剖腹取心,而那些人施展的,正是此刻張半仙所用的控尸術(shù)。

八卦鏡突然迸發(fā)出丈許金光,將整個墳場照得亮如白晝。

李長庚在強光中看清了東南方新墳的全貌——那根本不是墳,而是個倒扣的青銅巨鼎,鼎身上刻滿鎮(zhèn)壓邪祟的符咒。

而此刻,鼎蓋正在緩緩挪動……

"原來你真正的目的是……"他突然明白過來。

張半仙根本不是要害王家,而是想借王員外老父的純陰命格,破開這口封印著千年尸王的鎮(zhèn)魂鼎!

腐肉徹底消散的瞬間,李長庚縱身躍向巨鼎。

他手中羅盤早已熔成鐵水,此刻卻在他掌心凝成柄血色長劍。

劍鋒觸及鼎蓋的剎那,他聽見無數(shù)冤魂的歡呼,看見祖父破碎的魂魄在金光中對他微笑。

"以吾之血,封汝之魂!

他大喝一聲,將長劍狠狠刺入鼎身。

青銅鼎突然劇烈震顫,鼎內(nèi)傳出驚天動地的咆哮。

王員外抱著頭在地上翻滾,七竅中不斷涌出黑色的蛆蟲。

而那些原本要爬出地底的棺材,此刻竟自行合攏,地面裂痕如活物般蠕動著愈合。

當(dāng)?shù)谝豢|晨光刺破天際時,李長庚跪在空蕩蕩的墳場中央。

他手中的血劍已化作飛灰,心口的傷疤卻開始發(fā)燙——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朱砂繪就的符咒。

遠(yuǎn)處傳來公雞的啼鳴,八名腳夫從昏迷中醒來,只記得做了場可怕的噩夢。

王員外不見蹤影,只在原地留下件沾滿黑血的錦袍。

李長庚拾起袍角,發(fā)現(xiàn)內(nèi)襯用血寫著行小字:"城隍廟第三根梁柱,有你想要的真相。

他望著天邊翻涌的朝霞,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那個未完成的動作——老人顫抖的右手,原本是想指向自己的心口。

三十年的謎團(tuán),此刻終于拼湊出完整的輪廓。

李長庚將染血的羅盤殘片收入懷中,轉(zhuǎn)身朝鎮(zhèn)外走去。

在他身后,昨夜被破的千尸陣舊址上,一株嫩綠的新芽正破土而出。

晨風(fēng)拂過,帶著遠(yuǎn)處廟宇傳來的晨鐘聲,悠遠(yuǎn)而清越。

城隍廟的朱漆門環(huán)蒙著層青苔,李長庚的手指剛觸到銅獸,檐角銅鈴便無風(fēng)自動。

他退后半步,見那鈴舌上纏著縷未散的陰氣,恍若女子烏發(fā)。

昨夜王員外錦袍里的血字猶在眼前,此刻晨光雖盛,廟內(nèi)卻飄著若有若無的腐香。

正殿供奉的城隍金身斑駁陸離,左臂衣袖空蕩蕩的。

李長庚瞳孔微縮——這殘缺的塑像,竟與祖父臨終前在黃表紙上勾畫的輪廓分毫不差。

當(dāng)年老人用盡最后一口氣,在符紙上畫出這尊獨臂神像,筆鋒收尾處還凝著粒朱砂淚。

"貴客臨門,怎不踏門檻?

沙啞的嗓音自梁上傳來。

李長庚抬頭望去,見橫梁陰影里蜷著個白發(fā)老丐,左腿自膝蓋往下空空如也。

最詭異的是他懷中抱著的陶甕,甕口插著三支未燃的線香,青煙竟逆著重力直直飄向梁柱。

老丐突然翻身躍下,斷肢處傳來金鐵交鳴之聲。

李長庚這才看清,那截斷骨竟是精鋼所鑄,表面刻滿北斗七星的凹痕。

老丐落地時無聲無息,仿佛片落葉,可他腳邊青磚卻蛛網(wǎng)般裂開。

"可是為王家的事而來?

老丐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滿口焦黑的殘牙,"那姓王的此刻正在十八層地獄受油鍋之刑,你猜是誰把他推下去的?

李長庚袖中羅盤殘片突然發(fā)燙。

他想起昨夜張半仙魂飛魄散前,曾用喉骨發(fā)出過類似的語調(diào)。

當(dāng)時那團(tuán)腐肉消散時,有粒指甲蓋大小的靛青舍利子墜入墳坑,此刻正在他貼身荷包里發(fā)燙。

老丐眼中精光暴漲,手中陶甕突然炸裂。

三支線香化作三道青光,在空中凝成個半透明的羅盤虛影。

李長庚懷中殘片應(yīng)聲飛出,與虛影嚴(yán)絲合縫地拼在一處。

剎那間,整座廟宇地磚浮現(xiàn)出巨大的河圖洛書陣,龜甲裂紋中滲出暗紅血水。

話音未落,老丐斷肢處的鋼骨突然暴長,化作七根血色鎖鏈。

李長庚閃身避過,卻見鎖鏈所過之處,空間竟如水波般蕩漾。

他反手抽出腰間軟劍——這是昨夜鼎中尸王消散時,從鼎底飛出的青銅殘片所化。

劍鋒與鎖鏈相撞的剎那,李長庚看見無數(shù)記憶碎片。

有祖父在月下對星獨酌,有老丐被鐵鏈穿透琵琶骨押赴刑場,還有王員外將活人塞進(jìn)棺材時扭曲的笑容。

最清晰的是幅畫面:二十年前那個雨夜,三個黑袍人圍在青銅鼎前,鼎中沉睡的赫然是……

"你果然看到了!

老丐突然發(fā)出凄厲的嘶吼,七根鎖鏈突然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刺入自己七竅。

他干癟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,皮膚下凸起無數(shù)人臉的輪廓。

李長庚認(rèn)出那些面孔——正是昨夜被拖入地底的腳夫!

軟劍突然發(fā)出龍吟,劍身浮現(xiàn)出細(xì)密的蝌蚪文。

李長庚福至心靈,劍走偏鋒刺向老丐眉心。

這一劍本該落空,卻見老丐額間突然裂開道豎瞳,瞳孔中映出幅星圖——正是昨夜他在鼎蓋內(nèi)側(cè)看到的鎮(zhèn)壓符咒!

"原來如此!

李長庚劍鋒急轉(zhuǎn),竟在虛空中畫起符來。

劍尖游走處,帶起串串血珠,在空中凝成北斗九星的形狀。

老丐的咆哮聲戛然而止,他七竅中涌出的黑氣突然倒卷而回,露出底下森白的顱骨。

廟外突然傳來驚雷,殿內(nèi)血水河圖應(yīng)聲沸騰。

李長庚趁機咬破舌尖,將精血噴在劍身。

青銅劍瞬間化作赤紅,劍柄處浮現(xiàn)出個小小的"卍"字。

老丐的顱骨突然炸裂,飛出個周身纏繞鐵鏈的女鬼,鐵鏈盡頭竟連著十八具無頭尸體。

"十八獄使!

李長庚倒吸冷氣。

這分明是地府才有的配置,怎會出現(xiàn)在陽間?

女鬼突然發(fā)出祖父的聲音:"乖孫兒,還不快用你心口那道符!

劍鋒懸在半空,李長庚渾身劇震。

昨夜鼎中尸王消散時,確實有道金光沒入他心口。

此刻那處符咒正發(fā)燙,燙得他幾乎握不住劍。

女鬼見狀突然獰笑,十八根鐵鏈同時刺向李長庚周身大穴。
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李長庚福至心靈,反手將劍刺入自己心口。

劇痛中,他聽見女鬼發(fā)出非人的慘叫。

劍鋒穿透他身體的剎那,符咒化作金芒順著劍身奔涌而出,將十八根鐵鏈盡數(shù)熔斷。

女鬼在金光中扭曲變形,最終化作面青銅古鏡。

古鏡背面刻著李家祖訓(xùn),鏡面卻映出幅駭人景象:昨夜那口鎮(zhèn)魂鼎中,沉睡的竟是李長庚自己的面容!

他踉蹌后退,后背撞上殘缺的城隍像。

神像空蕩蕩的左袖突然拂來,帶起陣清風(fēng)。

清風(fēng)過處,古鏡中的畫面陡然變換。

李長庚看見自己躺在水晶棺中,胸膛插著那柄青銅劍。

周圍站著三個黑袍人,其中一人掀開兜帽,露出張與祖父一模一樣的臉。

只是這張臉年輕許多,眉心有粒朱砂痣。

"時辰到了。

年輕時的祖父撫摸著水晶棺,"用三十年陽壽換這具天煞孤星體,再以千尸陣養(yǎng)出純陰魂魄,終于湊齊了乾坤倒轉(zhuǎn)的三才。

他突然轉(zhuǎn)向鏡頭,眼中閃爍著癲狂的光芒,"乖孫兒,你可知為何要選在子時斷氣?

因為那是你母親生你時……"

記憶如潮水涌來。

李長庚想起自己從未見過的母親,想起每年生辰祖父都會讓他喝下的符水,想起昨夜尸王消散前說的那句"李家血脈"。

他突然明白過來——昨夜根本不是他在破陣,而是陣眼在借他的手解除封印!

"原來如此!

李長庚突然大笑,笑聲震得梁上積塵簌簌而落。

他扯開衣襟,心口符咒正在瘋狂跳動,仿佛要破體而出。

女鬼——或者說真正的祖父殘魂——趁機撲來,卻被突然出現(xiàn)的城隍金身擋在半空。

"癡兒,還不醒悟?

金身獨臂突然拍下,掌心浮現(xiàn)出幅星圖。

李長庚定睛望去,只見星圖中三十顆主星連成個巨大的"囚"字,而囚字中央困著的,正是昨夜那口鎮(zhèn)魂鼎!

"以吾之魂,鎮(zhèn)乾坤之亂!

他大喝一聲,將燃燒的指尖按在眉心。

心口符咒應(yīng)聲飛出,化作道金橋直通天際。

女鬼在金橋下瘋狂掙扎,卻見橋那頭走來道人影——竟是昨夜消散的張半仙!

"好個將計就計!

張半仙的魂魄通透如琉璃,手中桃木拐化作拂塵,"你祖父用三十年布下這局,卻不知螳螂捕蟬,黃雀在后。

他拂塵輕掃,女鬼身上的鐵鏈突然化作蓮花,將殘魂層層包裹。

李長庚突然跪倒在地,七竅開始滲血。

他終于明白所有真相:三十年前祖父就已身死,眼前這具"祖父"不過是奪舍的邪修。

昨夜尸王是他的生母,而王員外不過是顆被利用的棋子。

至于那口鎮(zhèn)魂鼎,困住的根本不是尸王,而是他自己的命格!

"時辰已到。

張半仙的聲音變得空靈,他身后浮現(xiàn)出三十六天罡星宿,"你祖父奪你母親魂魄煉制命燈,又借王家純陰命格破開鼎封。

如今燈油將盡,他定會來取你這具天煞孤星體續(xù)命。

城隍金身突然開口,聲若洪鐘:"可要借你一炷香時間?

說著從獨臂中取出一支線香,香頭火星明滅不定。

李長庚認(rèn)出這是地府特制的"往生香",燃盡前可暫借輪回之力。

他接過線香,看著香頭青煙筆直上升,突然笑了。

這笑容讓張半仙都為之動容——那是一種看透生死的豁達(dá),又帶著幾分棋逢對手的興奮。

當(dāng)香灰落地的剎那,李長庚化作道流光,直沖東南方而去。

那里有座新墳,墳前插著半截招魂幡。

當(dāng)流光沒入墳土的瞬間,整座青石鎮(zhèn)突然地動山搖。

居民們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,鎮(zhèn)外荒墳崗上所有的墓碑都調(diào)轉(zhuǎn)了方向,碑文上的"李"字全部變成了"張"。

而此刻在陰曹地府,正在油鍋里翻滾的王員外突然瞪大雙眼。

他看見十八層地獄的穹頂裂開道縫隙,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踏著星斗而來。

年輕人手中青銅劍輕輕一揮,便斬斷了鎖住他魂魄的鐵鏈。

"多謝王員外這三十年替我養(yǎng)魂。

年輕人笑容燦爛,眉心朱砂痣紅得妖異,"現(xiàn)在,該去接我母親回家了。

地府的陰風(fēng)卷著紙灰往人脖頸里鉆,李長庚踩著塊殘破的界碑,靴底黏著層黑乎乎的尸油。

他抬頭望著頭頂那道裂縫,像道被撕開的天幕,漏下幾粒稀疏的星光——那分明是陽間的星辰,此刻卻成了陰曹地府的漏勺眼。

“真他娘的邪性。”他啐了口唾沫,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。

青銅劍早沒了昨夜的光華,此刻倒像把普通鐵器,劍身還留著道鋸齒狀的豁口。

這是方才斬斷鎖魂鏈時崩的,鏈子那頭拴著王員外的魂魄,此刻正蜷在三丈外的忘川河里,泡得跟發(fā)面饅頭似的。

河面突然咕嘟冒泡,浮起張青灰色的臉。

李長庚認(rèn)出是昨夜抬棺的腳夫之一,右耳缺了半拉,正是被張半仙桃木拐掃中的那個。

那腳夫沖他咧嘴一笑,嘴里爬出條三指寬的蛆蟲,掉進(jìn)河里轉(zhuǎn)眼就沒了影。

“勞駕讓讓。”沙啞的嗓音從身后傳來。

李長庚轉(zhuǎn)身時差點撞上人,是個挑擔(dān)的老頭,扁擔(dān)兩頭籮筐里裝滿紙扎的童男童女。

那些紙人臉上用朱砂點著腮紅,在陰風(fēng)里一晃一晃的,倒像活過來似的。

老頭佝僂著腰,竹篾編的草帽壓得極低,只露出半截爬滿皺紋的脖頸。

李長庚盯著他扁擔(dān)上掛的銅鈴,鈴舌是截指骨,隨著步伐晃動發(fā)出“咔噠咔噠”的響動。

這聲響讓他想起昨夜羅盤瘋轉(zhuǎn)時,十二根銀針斷裂的脆響。

“前輩留步。”他伸手去攔,指尖剛碰到扁擔(dān),整條胳膊突然麻了半邊。

老頭卻像沒事人似的繼續(xù)往前走,紙扎童女的腳尖掃過他靴面,竟在牛皮上劃出道白痕。

李長庚瞳孔微縮。

這紙扎用的分明是浸過黑狗血的宣紙,尋常人碰著都得脫層皮。

他正要追,腳底突然傳來黏膩的觸感——方才踩中的尸油不知何時凝成了只人手,正死死攥住他腳踝。

劍光閃過,半截手臂飛進(jìn)忘川河。

李長庚甩了甩劍上污血,再抬頭時,那挑擔(dān)老頭已到了百步開外。

更詭異的是,沿途所有鬼魂都自動退避三舍,連忘川河里的水鬼都沉了底,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獸。

他咬了咬牙,順著老頭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
陰曹地府沒有晝夜之分,但李長庚腕間不知何時多了根紅線,末端系著片金箔,正是城隍金身獨臂相贈的引路符。

紅線在前方十丈處突然繃直,像根釣竿般將他拽得踉蹌前行。

七拐八繞后,眼前豁然開朗。

說是開闊,實則是片荒原,遍地都是半人高的白骨幡。

每面幡上都寫著個生辰八字,李長庚粗略掃過,竟有半數(shù)與青石鎮(zhèn)失蹤人口的八字吻合。

最中央那面幡最大,幡面用血畫著幅星圖,正是昨夜他在城隍廟見過的“囚”字陣。

“果然是你。”他握緊劍柄,盯著幡下盤坐的身影。

那人背對著他,穿著身褪成灰白色的道袍,道冠上插著根焦黑的桃木簪——分明是張半仙的模樣。

那人卻不應(yīng)聲,只是抬手敲了敲身旁的銅鑼。

三聲鑼響過后,四面八方涌來無數(shù)黑影。

李長庚定睛望去,渾身血液瞬間凝固——那些黑影竟都是他熟悉的面孔,有昨夜暴斃的腳夫,有二十年前被做成引魂幡的祖父,甚至還有他自己!

“李家小子,你可知何為輪回?”所有“李長庚”同時開口,聲音重疊在一起震得他耳膜生疼。

為首的那個“他”突然裂開嘴角,露出森白的牙齒:“你祖父用三十年陽壽換你天煞孤星命,王員外用純陰命格破鼎封,而我……”

話未說完,劍光已至。

李長庚這一劍毫無章法,倒像是潑皮打架的王八拳,卻精準(zhǔn)地刺穿了所有“他”的咽喉。

黑影們轟然倒地,化作縷縷青煙鉆進(jìn)銅鑼。

持鑼人這才轉(zhuǎn)過身來,果然是張半仙的臉,只是左眼變成了個血窟窿。

“好個扮豬吃虎。”張半仙用獨眼盯著他,右手在銅鑼上輕輕一拍。

鑼面突然浮現(xiàn)出幅畫面:青石鎮(zhèn)西街的王家老宅里,口青銅鼎正在緩緩升起,鼎蓋縫隙中滲出黑血,在地面匯成個“李”字。

李長庚心臟猛地抽搐。

那鼎分明是他昨夜親手刺穿的,此刻卻完好無損地出現(xiàn)在陽間。

更可怕的是鼎身紋路變了,原本的鎮(zhèn)壓符咒竟變成了召喚陣,陣眼處嵌著顆靛青舍利子——正是昨夜從張半仙體內(nèi)掉出的那顆!

“你以為破了地府的陣眼?”張半仙突然狂笑,獨眼中流出兩行血淚,“卻不知真正的陣眼在你身上!”他猛地扯開道袍,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符咒。

那些符咒正在蠕動,組成個巨大的“囚”字,將顆跳動的心臟困在中央。

李長庚如遭雷擊。

那心臟的跳動頻率,竟與他完全一致!

他突然想起昨夜心口發(fā)燙的符咒,想起城隍金身拍在他眉心的星圖,想起挑擔(dān)老頭扁擔(dān)上的指骨銅鈴——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串聯(lián)成線,真相如鋼針般刺進(jìn)他太陽穴。

“原來從一開始……”他踉蹌后退,劍尖在地上劃出火星,“從我出生那刻起,就是顆被養(yǎng)在陽間的活陣眼!”

張半仙突然化作漫天血霧。

霧氣中傳來無數(shù)聲音,有祖父的狂笑,有母親的哭喊,還有王員外臨死前的咒罵。

李長庚捂住耳朵,卻聽見血霧凝成個巨大的羅盤,十二根銀針正指向他心臟的位置。

劍鋒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。

李長庚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,青銅劍正在融化,劍身化作金水順著他手臂往上爬。

那些金水所過之處,皮膚下浮現(xiàn)出細(xì)密的符咒,與張半仙胸前的“囚”字陣如出一轍。

“乖孫兒,還不快把心挖出來?”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李長庚猛地回頭,看見個佝僂的身影從血霧中走出——竟是真正的祖父!

只是此刻的老人渾身長滿尸斑,眼眶里爬滿蛆蟲,每走一步都掉下塊腐肉。

“三十年了,該換顆年輕的心臟了。”祖父張開雙臂,腐爛的指尖伸出根根白骨。

李長庚想逃,卻發(fā)現(xiàn)雙腳生根似的釘在地上。

他低頭看去,只見地面不知何時變成了面鏡子,映出他背后站著的人——正是他自己,手里握著把滴血的匕首。
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遠(yuǎn)處突然傳來銅鈴聲。

那鈴聲清越如龍吟,震得血霧瞬間消散大半。

李長庚趁機咬破舌尖,將精血噴在心口。

符咒遇血即燃,在他胸前燒出個碗口大的洞,卻不見半點血肉,只有團(tuán)旋轉(zhuǎn)的星云。

“原來如此!”他仰天大笑,笑聲驚起無數(shù)夜梟。

昨夜種種疑惑此刻豁然開朗:為何他自幼能見鬼神,為何祖父總讓他喝符水,為何王員外老父下葬那日,他會莫名其妙地跟著送葬隊伍走了三里地。

劍柄突然變得滾燙。

李長庚反手握住,發(fā)現(xiàn)青銅劍已化作柄三尺長的桃木劍,劍身刻著行小字:“以吾之魂,鎮(zhèn)乾坤之亂。”這正是昨夜城隍金身拍在他眉心的星圖!

“來得好!”他揮劍斬向撲來的祖父。

這一劍看似綿軟無力,卻斬碎了整片血霧。

腐尸般的身影在劍光中消散,露出后面真正的陣眼——那口青銅鼎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荒原上,鼎蓋大開,里面坐著個與李長庚一模一樣的人。

那人胸膛插著半截桃木劍,正是昨夜李長庚刺向自己的那柄。

此刻劍身正發(fā)出幽藍(lán)光芒,與鼎身符咒遙相呼應(yīng)。

李長庚突然明白過來:昨夜他根本沒刺中自己,刺中的是這個被困在鼎中的“他”!

“你才是真正的李長庚。”他盯著鼎中人,聲音發(fā)顫,“三十年前被奪舍的那個嬰兒。”

鼎中人突然睜眼,雙瞳竟是詭異的重瞳。

他張開嘴,發(fā)出的卻是王員外的聲音:“猜對了又如何?

如今你魂魄已與我相連,要么你死,要么我活。”

地府突然劇烈震動起來。

李長庚腕間的紅線突然繃斷,金箔化作流星直沖鼎中。

鼎身符咒應(yīng)聲炸裂,無數(shù)黑影從裂縫中涌出——竟是青石鎮(zhèn)三十年來所有橫死之人的魂魄!

“就是現(xiàn)在!”挑擔(dān)老頭的聲音在頭頂炸響。

李長庚抬頭望去,只見那老頭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鼎沿,手中扁擔(dān)化作根雷擊棗木杖,杖頭挑著串銅錢劍。

銅錢劍脫手飛出,在鼎口結(jié)成個八卦陣,將所有逃逸的魂魄盡數(shù)攔回。

“你……”李長庚剛要開口,老頭卻突然扯下草帽。

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,左眼赫然是顆靛青色的舍利子!

“張半仙!”他脫口而出,卻見老頭笑著搖頭:“老道二十年前就死了,如今不過具借尸還魂的皮囊。”說著突然將木杖刺入自己心口,舍利子發(fā)出萬丈金光,將整個荒原照得亮如白晝。

李長庚趁機揮劍斬向鼎中人的脖頸。

劍鋒觸體的剎那,他聽見無數(shù)魂魄的歡呼,看見三十年來所有謎團(tuán)如拼圖般歸位。

原來從他出生那刻起,祖父就在布局:用天煞孤星命養(yǎng)魂,借純陰命格破鼎,最后由他親手?jǐn)財嘁蚬湣?/p>

鼎中人的頭顱飛起時,李長庚突然感到一陣空虛。

那些縈繞心頭三十年的疑惑,此刻都成了過眼云煙。

他望著逐漸消散的荒原,突然聽見聲微弱的呼喚:“兒啊……”

那是母親的聲音!
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只見忘川河上漂來盞河燈,燈芯里坐著個模糊的影子。

影子沖他揮手,指尖突然滴落粒朱砂痣,正落在他眉心。

地府開始崩塌時,李長庚握緊了桃木劍。

他最后看了眼鼎中人的尸體——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上,此刻正浮現(xiàn)出解脫的笑容。

挑擔(dān)老頭的舍利子化作光雨,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。

再睜眼時,他躺在城隍廟的香案下。

晨光透過破窗照在臉上,帶來真實的暖意。

李長庚起身時,發(fā)現(xiàn)掌心多了粒朱砂痣,與母親燈芯里那粒一模一樣。

廟外傳來嘈雜的人聲,說是王家老宅昨夜走水,燒得只剩半截青銅鼎。

李長庚摸了摸心口,那里空蕩蕩的,卻比任何時候都踏實。

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銅鈴——正是挑擔(dān)老頭扁擔(dān)上掛的那個,鈴舌上的指骨,此刻正泛著溫潤的光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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